天擦黑了,苗先生准备告辞,他向林伯和瓢爷抱抱拳,说:“今儿叨扰了,不好意思。”
林伯好像没听到苗先生说什么,他低着头封了锅灶下面的火,弓着腰扶着锅台站起身,绕过苗先生身后,撩起门帘钻进了东间屋,没留下一句话,只留下上下忽闪的门帘。
呆呆注视着林伯消失的背影,苗先生满脸尴尬,他朝着东间屋深深弓下腰,无可奈何地摇摇头,心里除了羞愧,更多的是无地自容,他为自己心里所想没说出口的话赧颜,施人之恩不发于言,受人之惠不忘于心,这个道理他比任何人都明白。
走到院门口,苗先生一只脚迈过门槛,另一只脚被门槛绊了一下,差点磕到,他半拉身子依靠在门框上。
瞧着苗先生踽踽而行的背影,瓢爷心里万分内疚,怎么说,丫头来青峰镇时是苗家收留了她,苗太太拖着病体给小九儿喂奶,唉,今儿如果是丫头在屋里,她不会这么冷落苗先生,想到这儿,瓢爷上前搀扶住苗先生的胳膊,关心地说:“苗先生,您慢点,今儿风大。”
瓢老头的一句话让苗先生听了暖心,确切地说感动,他再次抱起双拳,嘴唇哆嗦:“唉,老哥,请原谅俺苗绪不请自来,让大家都不高兴,请您与俺给林家嫂子赔个不是。”
“好的好的。”瓢爷连声应答。
街道上,风刮着街边的树,左右摇摆,掉落几根枯枝;刮着天上的云,一块块灰色的云互相牵扯着,从东飘到西,从南飘到北;三三两两的行人缩着脖子,抱着肩膀,匆匆而来,匆匆而去;几个做小买卖的躲在树下,或者房山旁边,面前摆着几个破筐,破筐里装着要卖的什物,嘴里有气无力地招呼着行人。
裁缝铺子的门开了,庞新云把一簸箕煤灰放在门外,头也不回地说:“孩他妈,开灯吧,太阳落山了,咳,冬天越冷,越黑得快,真是不给穷人一条生路啊。”
随着庞新云的话音,屋里的灯亮了,两个小男孩掀开门帘,从内屋钻了出来,嘴里欢呼着:“阿爸,阿爸,我们去街上看看……”
“回来,回来……”婆姨把手里针线活扔在缝纫机上,在两个孩子身后喊着,追着,追到了庞新云身边,埋怨道:“当家的,你不是说回青岛吗?怎么还给孩子找了私塾,俺不懂你是怎么想的,这青峰镇一点也不太平,咱们还是回青岛吧,庞家里里外外那么多人,有事能互相照应不是吗?俺害怕,害怕你参与那……那一些事,胳膊扭不过大腿,这,不,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天地……”
“夫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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