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好了这一些吃的,娘总会把猪心和猪蹄放在供桌上摆放半个小时,先让仙人尝尝,让仙人保佑孩子一切如意,四季平安,多张心眼。
那个时候小敏特别想过生日,不仅有好吃的,还有好玩的,那天爹不会骂人,也不会打人。但,那天爹总会喝醉,跑到院子里“哇哇哇”吐半天,吐完了站半天,眼睛盯着黑乎乎的天,嘴里念叨着大姐和二姐的名字。不知他想什么?还是后悔把两个姐姐送了人?
娘也会偷偷抽噎,她心里难受,这么多年一次没有给她们单独过过生日,其实,每逢大姐二姐生日那天,娘最少也要和一块面,擀一碗面条,这碗面条分成三份,每人碗里放一筷子,小敏总会问,今天谁的生日?娘也不说话,爹也不回答,这是他们两口子最融洽的一天。
吃完了面,娘亲把小敏的头发梳成两根长辫子,再卷起来,变成两根犀牛角,在发尾扎上两根红头绳。爹也会换上干净的衣服,上衣和裤子虽然都有几个补丁,却没有一点煤灰,后腰上别着他的杀猪刀,鼓鼓囊囊;一只手里攥着一根长棍子,坊子地面坑坑洼洼,天是黑的,雪也是黑色的,雪下面藏着一口口废弃的煤井,怕不小心滑溜下去,必须加一条木棍探路;另一只手里牵着小敏,出去逛长街。
长街也就是靠着红房子和火车道的一个小小市场,没有多少东西卖,何况又是冬天,那个时候,长街就是坊子矿区最繁华的地方,有几家铺子,是日本人开的铺子,日本鬼子虽然杀人不眨眼,他们见了客人都很有礼貌,深深鞠躬是他们的礼节,他们卖的东西大多是他们日本人的东西,玩偶与寿司,还有衣服,爹一般不买日本人的东西,不是因为贵贱的问题,只因为和日本人有仇。
最显眼的是大烟馆,大烟馆门前有垂死挣扎的大烟鬼,他们的身体被大雪埋了一半,露出双手扒拉着厚厚的黑雪,好不容易爬到烟馆门口,站在烟馆门口的日本浪人就会飞起一脚,把烟鬼踢出很远,他们再也爬不起来了,就会躺在雪地里不死不活地殃气,命若悬丝。爹会上前把他们拉到墙根下,生怕运媒卡车碾着他们。
火车道边上还有磨刀的,磨刀师傅腰里系着摞着厚厚补丁的围裙,头上带着油乎乎的、破烂不堪的挂耳棉毛,两边的护耳像鸭子的尾巴,露着黑乎乎的棉絮子,肩上抗着一个长凳子,一边往前走,嘴里一边大声吆喝:“磨剪子嘞,戗菜刀”,长音拖出二里路。两只护耳随着冷风上下忽闪,嘴里的哈气在帽檐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子,随着热乎乎的哈气滴落一点点水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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