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莼从亥清的语气中,读出种种不甘与悲痛,但此般情感,却半点未曾从其面容中显现出来,她负手而立,殿内与其一并陷入压抑的平静中。
“短时内损失三千真传,即便对昭衍而言,都是一场不小的劫难,他们无一不是门中精锐,其内不乏受尽长老、大能们爱重的弟子、血亲,故而消息传回来后,宗门内志气消沉,怨愤四起……即便到了如今,伤痛仍旧未从我等心中被抹除。”
她并未单将自己的弟子与掌门次徒挑出来讲,在所有人直面的痛楚中,每条性命都是珍贵的,而亟待安抚整肃的宗门,也不会允许长久的失落与消沉。
后来掌门又收了珲英在门下,燕氏大能有了新的儿女,亥清却封了洞府,再不肯与旁人接触。
常人皆道她沉溺于悲痛之中,接受不了爱徒殒命的结果,但亥清自己却清楚,此些举动虽是以斩天为由头,可根源却全在她自己。
逍遥恣意数千载,竟护不住自家徒儿,令之落得个神形俱灭,转世无望之结局,与其误人子弟,倒不如早闭师门,莫要再害了旁人!
而亥清逃避已久的怯弱,终于在赵莼交付斩天元神的这一刻,开始为她所知晓,所连根拔起。
“弟子以为,人皆为自己而活。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,所图乃是儿女以己身之力抗御风雨,亲族如此,师徒亦如此,若全然将弟子庇护羽下,便与溺杀无疑。”赵莼从前或还有其它想法,但如今看到亥清,心中已然明了对方绝不是会溺于悲痛之人。
愈是骄傲强大之辈,就越容易被自己困在原地,亥清正是如此。
“弟子从前……也曾有一位师长,”她细细回想起灵真的事情,忽觉前尘如梦,诸多种种翻涌而来,“师门弟子众多,唯有大师兄格外受其爱重,我等筑基未成之流,甚至连听其讲学的资格也不曾拥有。但弟子仍觉得十分满足,初时不知为何,后来才逐渐想明白。
“为人弟子所渴望的,不仅是授领师尊所学,还有师门在后,那份自在无忧的心境。”
若灵真不曾覆灭,赵莼所想的,便只是一步一步攀登上去,李漱此人虽对门下弟子有所偏颇,但只若弟子气候渐成,他也会尽力栽培,望其成才。故而彼时的她,亦想着徐徐图之,来日总能在师门内有出头之机。
这对灵真绝大多数还在为资源摸爬滚打的弟子而言,已然是有所倚仗的安心与自在了。
亥清闻此,本于殿内负手踱步,却蓦然顿住,她心头忽然腾起久久未有的野望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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