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亲手弑父的那个年岁里,他年纪尚小,他原以为自己本不该记得那般清楚的。
可前尘往事,就像是昨夜尚未醒过来的旧梦一般,每日闭上眼睛,都会清晰地浮现出那日触目惊心的画面。
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曾经高大如山的身影倒在重明宫的血泊里,不容侵犯的身躯间贯穿着他亲手插进去的诅咒之刀。
在那柄煞骨刀插进他身体里的前一刻,傲疆都无法理解,即便是集了族中全部元老性命炼制的煞骨刀,又如何能够杀死这名屹立万年不朽不老的强大神灵之躯。
直至他看见自那煞骨刀中散发出来的数以十万计、百万计的妖族散出来的怨煞黑气光是看着都极其可怕,却宛若疯魔一般狂怒灌入他的身体之中,侵蚀着身体里的全部生机。
神体以着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朽,自伤口中喷涌出来的黑雾像如一柄柄锋利的薄刀,将那具身躯千刀万剐地片解出森森白骨。
神宫之外的天钟感应到了帝尊命陨的过程,撞出隆隆如雷的可怕钟音,天兵起戈而来,他入困兽之局,弑父之罪,便是剔骨投入幽冥炼狱也不足为惜!
眼前如山一般的男人半跪在地,却用一双白骨森森的手在神宫之中张开一道结界。
十万天兵在神宫之外嘈杂怒吼,兄长祝斩明显压抑着滔天巨怒的声音在外冷静地排兵列阵。
纵然自始至今,也无人知晓当年护他一命的结界是父帝所张。
除了傲疆他自己。
最后时刻,身躯岣嵝已成白骨的神灵身上还套着空空如也的帝袍,他拉过年幼的妖皇之子,垂眸抿着唇,冰冷的白骨手掌覆于他的双眸之前,将他眼前猩红蜿蜒成河的血尽数遮掩不见。
在手掌覆落过来的前一瞬,他看到了父亲的眼神,没有怨恨,没有憎恶,一切都平宁如梦,甚至还有一丝直至今时今日他才能够读懂的释然感情。
那是见他平安无恙的如释重负与深深庆幸。
最终,一身骨架只余一截黄金璀璨的帝骨不灭。
兄长祝斩本欲将他投入诛魂台永世不得超生的结局,也因为体内那颗与他血脉彻底融为一体的神源而流放至黄金海。
妖皇傲疆凄厉地惨笑起来。
原来……这么多年,这些人骂他不孝忤逆!弑父孽畜!竟是没有一句是无辜之言!
“畜生!畜生啊!!!”
为何当年他没有好好听母亲的话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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