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一刻,安邑坊内,崔氏祠堂中,正跪着一道人影。
其人乃是此地常客,崔家六郎崔琅是也。
他此刻说是跪在蒲垫之上,却已是半坐着打起了瞌睡,直到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,才立刻跪得端正起来。
“阿兄有这份警惕劲儿,去做个哨兵倒是合适。”
听得这道声音,崔琅便松口气,立刻转回身来,见崔棠空着手,便问:“吃的呢?”
崔棠凉凉地看着他:“吃的没有,惩罚倒给你带来了。”
崔琅不解:“我这不正受罚呢吗?”
“跪一跪祠堂,于你而言已是家常便饭,人吃顿饭,还算得上惩罚吗?”崔棠道:“阿爹说你屡教不改,也该想个法子治你一治,好叫你真正长个记性了——”
崔琅听得如临大敌:“该不会还要禁我的足吧?”
“这倒没有。”
崔琅松口气,满不在乎起来。
无所谓,只要不是将他关在家里,一切好说。
崔棠:“只不过是要你读书而已——”
崔琅:“读书?”
崔棠:“去国子监。”
崔琅:“去哪儿?!”
“国子监啊。”见他表情,崔棠安慰道:“阿兄放心,虽你读书不在行,但到底是崔家人,想进国子监,还是很容易的。”
“……可去了国子监,每旬才能归家一回,这与坐牢何异?”崔琅大感恐惧:“我不过是吃杯花酒与人打了一架,罪不至此吧!”
说着忽然盯向崔棠,惊惧不定之余又有几分狐疑:“崔棠,你莫不是在哄我,父亲怎会叫我去国子监?”
父亲最是自视清高,从不屑与寒门庶人往来,而国子监里多的是出身平平的庶人子弟,父亲这得是多恨他,才能想到此等惩罚儿子恶心自己,伤儿八百自损一千的法子?
崔棠点头:“父亲是不甚乐意的,但这是祖父的意思。”
崔琅登时瞪大眼睛,并且面若死灰:“完了,祖父的决定从无更改的可能……”
“且必有深意。”崔棠补充道。
崔琅一阵绝望,整个人都趴在了蒲垫上,哀嚎道:“父亲不敢违背祖父……那母亲呢,我为母亲虎口卖命多年,连她也不救我吗?”
“母亲早就有这个想法了,碍于父亲固执未曾敢提,此番祖父开口再好不过,她此刻已欢喜地在小佛堂烧香了。”
崔琅绝望的哀嚎声响彻整座祠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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