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更莫测的,却是那个女娃……
即便如今想来,他仍旧觉得奇异,九娘性柔弱,表姨母也胆小得很,这家女子往上数三代,就凑不出一个像样的胆子来,怎就生出了这样一个胆大的女娃来呢?
莫非是前头的长辈们没长全的、省下来的胆子,到头来全都生在这女娃一个人身上了?
也或许……是随了那位吧。
倒也别说,如今放眼四下,姓李的人物抖一抖,数一数,倒真没几个比得上她这般顾全大局……就拿今次解荆州之危来说,便是毋庸置疑的护国之举了。
“果真是……以身入局,续世道以白昼。”千里外,有老者叹息着,放下了掐算的手指。
“您是道家吧?”摇桨的船夫见老者掐指,笑着攀谈:“不知您师从何门呐?”
老者哈地一笑:“无师无门,乱修一通罢了。”
船夫却不认同,他虽不通道家事,但这老者一看便有几分仙风在身上,想来只是不愿过多透露罢了。
小船划开稀薄夜色,于拂晓之际靠了岸。
老者上岸离开,船夫下意识地目送,只见那老者一身灰布袍,步履格外轻快,很快消失在绿油油的小径上。
拂晓之间,天地一片雾蓝,渔夫用力地眨了眨眼睛,又掂了掂手里的十来个铜板,才确认载人夜渡并非幻觉,只是仍忍不住纳罕:“倒真像是遇着了神仙一般……”
那“神仙”行至朝阳升起时,折了只青荷叶,在泉边掬了清凉泉水饮罢,拿衣袖轻拭嘴角,发出一声愉悦喟叹,遂起得身来,负手而行,往南面飘然而去:“是时候该去江都赴约了……”
此时的江都,百花竞放,人流如织,正是一幅初夏喧闹的江南早景。
近来的江都刺史府也颇为喧闹。
诸州刺史已达,此时正聚于前堂议事,并向王长史催问:“……敢问常节使何时回来?”
安州之事,他们俱已知晓,是以此刻这催问声中,听来也多为关切,而无一丝不耐。
安州曹宏宣,黄州盛宝明事败伏诛,给舒州和光州刺史带来了尤其重的心理阴影,若非他们及时醒悟,只怕此时坟都垒起来了……不对,如此死法,连坟都没有。
除了阴影之外,光州刺史心头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火热——很快就能见到真正适合带他造反的人了,对方如此能耐,倒叫他相当期待。
期待之下,光州刺史便也问了一句:“不知节度使是否已经动身回江都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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