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,天亮了,太阳从东面升了起来,微微的晨风撩过树梢,几片干枯的枝条拽着几片雪落下,在院子里的石基路上滚动,很快化了,融进了土里,湿润了地面。
姌姀碾着脚从她的卧室磕磕绊绊奔到了前堂屋,走近屋门口撩起门帘,惊奇地瞅着院井里稀稀落落的雪花,“这天这么明,太阳升起来了,怎么还下起了雪?黄师傅去了郭家庄,不知这路好走不好走?”
余妈手里抓着笤帚走出了西厢房,手搭凉棚眺望着半空,“太太,俺刚去了老太太的屋子,她说下这点雪没什么,不碍事,一会儿就停了,下雪说明天不冷,都说瑞雪兆丰年,俺看今天的雪是迎新人。”
“嗯,老太太说得好。”姌姀笑了。
孟家的每间屋子上都有一排木格子窗棂,上面镶嵌着亮晶晶的玻璃,玻璃上投映着轻匀如绢的浮云,宛若披着轻纱的女孩,袅袅娜娜,姗姗而来;廊檐下的烟囱里冒着缕缕煤烟,缥缥缈缈落在旁边的石榴树上,树枝上坠着几根晶莹剔透的冰柱,里面裹藏着光的影子,洒落一滴滴水珠,真如玉树琼枝作烟萝;几只喜鹊轻盈地落在西厢房和东厢房的屋脊上,煽动着黑色的翅膀,发出“喳喳喳”银铃般的叫声,伴着水珠落地弹起清脆的音符,和音婉转优美;两扇院门半敞着,余福把一筐煤灰填在门外的泥坑里,扬起的煤烟在巷子里弥散,有几绺顺着门缝钻进了院子,在门洞子上方蜿蜒,门檐两边的勾头瓦上雕刻着展翅欲飞的蝙蝠,据说蝙蝠能消灾纳福,寓意美好。
这房子是姌姀公公活着时候盖的,公公性格内向,没有多少话,也没有什么嗜好,用婆婆的话: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。
公公纸烟也不曾吸过,他只喜欢晚上饭前烫壶小酒,不多,最多半两,婆婆让下人给他炒个荤菜,外加一盘煮花生米,婆婆坐在他对面,公公一边抿一口小酒,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嘴里,借着酒劲絮叨一句两句,这几句话还是婆婆耐不住性子逼出来的。
一盅酒下肚,公公胆儿也大了,他把手里的空酒盅送到婆婆面前,腆着脸央求再来一口。公公是一个买卖人,却没有生意人能说会道,反倒像一个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,每天长衣长袍,鼻梁上架副眼镜,不知他真的是眼近视还是故意摆出文人学士的样子?婆婆说公公没有文化,没上几年学,是她过了门教给他的,这点大家都信,公公从不掩盖他年轻时候做过抗力的事情,经常与亲朋好友炫耀他娶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婆姨,的确如此,婆婆出身书香门第,她怎么相中了公公一个苦力,无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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