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涩的味道在灯影里盘旋;桌腿旁边卧着一条黑狗,它的头埋在前腿上,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它瞪圆了眼珠子,尔顷摇着尾巴晃悠悠站了起来,朝着海秉云“呜呜”叫了两声。
这条狗是江德州从弥河镇带回来的,本想把它留在许家大院享福,留不住,它的主子到哪它跟到那儿,如影随形。
江德州面朝上躺在炕中央,闭着浮肿的眼睛,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噜声;身上衣服崭新,黑色绸缎马甲,配着一件灰白色长衫,头上扣着一顶黑绸缎瓜皮帽,脚上是一双元宝口、新里新面厚底黑布鞋,一双洁白的棉袜,白得耀眼。
“不可以呀,老东西,你怎么了?”汩汩的泪水涌出了海秉云的眼眶,模糊了他的视线,他全身像筛糠,拎着拐杖磕绊到炕沿,嘴里的话前言不搭后语:“老伙计,俺有许多话要与你商量,俺琢磨咱们岁数大了不能再东奔西走了,在家里看护着几个小孩子,一起晒晒太阳、喝喝茶,孩子们睡了,咱们老哥俩喝几盅。”
这是海秉云的心里话,他打算把罗一品的孩子接下山,他和江德州虽已是花甲之年,带一两个孩子没问题,趁着活着享受一下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,这个想法是巴爷把小九儿送到他面前时产生的,他完全被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俘虏,他说话捏着嗓音,走路踮着脚尖,脸上多了慈爱和喜庆,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,他醉了,没沾一滴酒就醉了,他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江德州。“老伙计,你不要吓唬俺,俺经不起一惊一乍,你起来,俺带你回许家大院。”
海秉云用手背揩揩滑到嘴角的泪水,扭脸瞪了洪先生一眼,大声斥责:“谁给他穿的衣服,是,是你吗,白胡子,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擅自做主,你问过俺吗?你以为你是谁?你是十殿阎王爷吗?”
“江管家是俺的朋友,俺也不希望他有个三长两短,”洪先生尽量压着嗓音,一双无处安放的大手缠绕在一起揉搓着,每当婆姨和他耍赖的时候,他就约江德州到酒铺子坐坐,诉诉心中的郁闷,老人朴实厚道,谦恭和气,谈吐教人觉得舒服,两人很能谈到一块儿,每每他谈到婆姨的不是,江德州都会把话题转移到天下局势上,侵略者在中国大地上嚣张跋扈,汉奸挡道,烧杀抢掠无恶不作,多少人横死荒野,家长里短算什么了不起的事儿。
“海老爷,您先不要发火,听俺慢慢说。”洪先生心里明白,这种情形下,该说的话、该做的事儿,必须干脆利落地说出来,“江管家肝脏破裂,俺无能为力…闵家三少爷和四少爷也不在庄子上,俺没有人商量,只能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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